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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 虽然丁霁的这个猜测准得让他心里一跳,但林无隅还是坚持要求:“你就不能算算吗?”

 “都不问问我怎么猜出来的吗?”丁霁看着他,等了一会儿林无隅都没说话,他又啧了一声,“行,我算。”

 然后去收银台要了笔和纸。

 “…你这个算,”林无隅看着他,“是要套公式的吗?还拿纸笔?”

 “别吵我。”丁霁说。

 “哦。”林无隅应了一声,拿起一块小饼干慢慢吃着。

 丁霁在纸上开始画道道,林无隅看了两眼之后看出来画的是八卦,具体画的是什么卦象他也不会看,就觉得丁霁能蒙事儿。

 “换我闭眼一掐就行,我这算外行,得打草稿。”丁霁画了一会儿停了下来,盯着纸看了一会儿,抬起了头。

 林无隅把小饼干到嘴里,有些期待:“算出来了?”

 “嗯。”丁霁点点头,把纸成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筒里。

 “我来干什么?”林无隅问。

 “找人。”丁霁说。

 林无隅没说话,拿起茶喝了两口才偏开头笑了起来。

 笑得有点儿停不住。

 “你让我算的,”丁霁靠到椅子上抱着胳膊,“我都说了不用算。”

 “行吧,”林无隅收了笑,清了清嗓子,“还猜到什么了?”

 “这人95年的吧,”丁霁说,“别的我都不确定,你说了这个数我才确定的。”

 “是么?”林无隅想了想,“我本来想说1995,但是太明显了,才改成95的。”

 “就是你犹豫这零点儿零零零零零零…一秒,”丁霁转了转手里的笔,“才更明显的。”

 “那你还是猜的啊。”林无隅说。

 “算出来也是这个结果!”丁霁吼他,转头就往垃圾筒里伸手,“来来来,要不你再看看,我给你讲讲…”

 “哎哎哎!”林无隅赶紧拉住他,“是算的是算的,你不用给我讲,我听不懂。”

 丁霁瞪了他一眼,重新坐正了。

 林无隅拿着茶杯子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:“帮我个忙吧。”

 “这种封建迷信的忙怎么帮!”一边剁一边‮头摇‬,还把他往旁边推了一把。

 “大方向总有一个吧,”丁霁往边儿上让了让,“你以前不是帮那谁家找着过孩子吗?”

 “这能随便算吗?”皱着眉头,“算准了当然好,可也不是百分之百准,如果没准,不就是给人家希望让人家空欢喜一场吗,我又不是街上骗钱的半仙儿。”

 丁霁叹了口气。

 “你以前可不就是么。”爷爷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笑着说了一句。

 “你懂个,”回过头,“以前是为了活命!现在你活不下去啦?”

 “你俩过会儿再呛,”丁霁挡在了他俩中间,“说正事儿呢。”

 “你是不是答应人家了?”问。

 “没答应,”丁霁说,“我说我回家试试。”

 “就你那二把刀,你试试,”很不屑,“让你妈知道了又该说我们没带好你了…你今天不回家吃饭跟他们说了没!”

 “我现在说。”丁霁说。

 “这倒霉孩子,”叹气,“让你爷爷说,你这会儿了才跟他们说,又得吵。”

 爷爷拿起了‮机手‬,戴上老花镜开始拨号。

 今天晚自习林无隅在教室,桌上堆得都是书和卷子,他全神贯注地低着头。

 想把手里的一盒双冰淇淋用一个不锈钢小勺搅匀。

 “你捂它一会儿,软了不就好了吗,”陈芒说,“平时脑子那么好使,这会儿怎么跟进了菜籽油一样啊?”

 “我不想吃化了的。”林无隅说。

 “那你可以从油这边刮到巧克力那边,然后一口吃了。”陈芒说。

 “你看你的书,”林无隅看了他一眼,“要看不进去的话,咱俩比赛做题?”

 陈芒趴回桌上:“我不找,你林哥说了,都这会儿了不要专门再挑战自我,容易打击自信。”

 林无隅笑了起来,继续搅冰淇淋。

 自从说出请丁霁帮忙找人的请求之后,到现在过了‮夜一‬一天,丁霁也没有消息,林无隅估计这事儿因为没有细节不好蒙,丁半仙儿犯愁了。

 好在他也没真的把希望寄托在算卦上。

 不过丁半仙儿还是在第二天下午第二节 下课的时候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。

 -这人肯定不在本地,前后一年都不在本地

 这条消息后面还附了个‮频视‬。

 林无隅站到走廊上,点开了‮频视‬。

 摄像头对着地,不过能看出来是在小公园,地砖长得一样。

 接着一只手伸进了镜头里,伴随着丁霁的声音:“看好啊,我没蒙你。”

 手心里放着三枚铜钱。

 接着铜钱被扔到了地上,再捡起来,再扔…

 因为身边有来来往往的同学,林无隅也没太细看,总之扔完以后,‮频视‬就结束了。

 云里雾里的。

 -还有什么要问的吗?

 丁霁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。

 -你没上学啊?

 丁霁看着‮机手‬上的这条消息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。

 -你会不会抓重点啊???

 -也不上班?

 丁霁看到这条的时候把‮机手‬到了兜里,叹了口气。

 他不确定林无隅后面要说的话是不是“聪明怎么没读书了”,但总觉得会是类似的话。

 虽然他并没有不读书,但是也不想解释,费劲。

 您好这位林同学,我在读书,我上的三中,我年级排名十以内…接着耳边就会响起老爸的声音。

 你这么聪明,你应该更好,你就是没有好好努力…

 “啊。”丁霁叹了口气,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今天刚发的卷子,铺在地上,低头开始看。

 “一寸光一寸金啊。”大东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。

 “你的生活不是从晚上八点开始半夜两点结束么,”丁霁说,“怎么这个时间跑出来了。”

 “我路过,给,”大东坐到他旁边,递过来一盒双冰淇淋,“我够意思吧,看到你在这儿,立马先去买了你的最爱…”

 “说。”丁霁看着脚下的卷子。

 “说什么?”大东问。

 “事儿。”丁霁说。

 “靠,我非得有事儿才给你买冰淇淋吗?”大东一副受到了伤害的样子。

 “不是么?”丁霁转头看了他一眼。

 “…好像还真是。”大东想了想。

 “我高考之前都没有时间跟你们撂地,”丁霁打开冰淇淋盒子,努力地用小勺把两种口味混合起来,“找别人吧。”

 “谁撂地啊!”大东喊了起来,“谁撂地啊!会不会说话了你!”

 “你们是不是街头表演。”丁霁问。

 “是啊。”大东回答。

 “你们是不是收费点歌?”丁霁又问。

 “…是啊。”大东回答。

 “那你们…”丁霁继续。

 大东打断了他的话:“行行行,你没时间就没时间吧…我就纳闷儿了啊,你还知道自己要高考了啊?之前也没见你有多上心啊,不知道的都以为你职业半仙儿呢。”

 丁霁啧了一声:“你天天见我么?说话这么不严谨。”

 大东晚上就在小公园表演,为了防止被临时抓过去凑数,丁霁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小公园。

 林无隅没再问他找人的事儿,只说商场打电话让明天有时间去拿电磁炉,他俩约了下午六点在信嘉门口见。

 不过无论是算卦还是看相,有时候都神的,丁霁半算半猜,估计林无隅要找的人是他哥哥或者姐姐。

 当然,不算他也差不多能猜出来了,林无隅在说起这个人时很难觉察到的那些小细节,还有上回说到兄弟姐妹时的反应。

 丁霁甚至觉得他对弃婴的冷漠态度没准儿都跟这个有关。

 只是他不方便多问,无论什么样的家庭,有一个人不见了,都不是陌生人可以随便碰的伤。

 “我迟到了?”林无隅到了信嘉门口时,看到丁霁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。

 看上去得在这儿等了二十分钟了才会有这样的状态。

 他赶紧看了一眼时间。

 “没迟到,”丁霁站了起来,“我到早了。”

 “那进去吧,”林无隅说,“就‮份身‬证和那个券是吧?”

 “嗯,”丁霁点点头,“耽误你时间了,不好意思啊。”

 “怎么突然这么客气,”林无隅看着他,有些迷茫,“那天就请我一瓶可乐。”

 “说话讲良心啊!”丁霁立马提高了声音。

 “还有茶和点心。”林无隅说。

 “还给你算了一卦呢!”丁霁说,“后来又算了一卦呢!费我多少脑细胞啊。”

 林无隅没有接茬。

 那天丁霁发过来的消息,说实话让他有些失望。

 他并没有多期待真的能找到,但看到丁霁说这人前后几年都没在本地时,无论真假,他都有些不好受。

 拿了电磁炉走出商场之后,林无隅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:“你算得准吗?”

 “这个真不知道,”丁霁抱着电磁炉,“我只能说我能算出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,你要还想知道这个人在哪,我肯定不行,帮不了你,你可以自学。”

 林无隅笑了笑,刚想说话的时候,丁霁冲他偏了偏头:“走,喝水去。”

 “我不喝水。”林无隅说。

 丁霁回头看着他:“喝饮料,喝茶,喝…”

 “我想吃东西。”林无隅如实回答。

 “你让我请你吃饭啊?”丁霁问。

 “不是,”林无隅叹气,“算了,我请你吧,烤串儿,这附近有味道好的吗?”

 “问对人了,”丁霁一挑眉毛,“这片儿我混得,走。”

 “我以为你就混小公园那片儿呢。”林无隅跟着他往前走。

 “我混的地儿多了,”丁霁说,“你说得上来的地方我都有人。”

 “是么。”林无隅笑笑。

 丁霁带着他进了一个门脸儿大的店,烤串儿的香味扑鼻而来。

 正餐时间店里人不是太多,他俩找了个小桌坐下了,服务员把烤串儿拿过来的时候,丁霁又要了几瓶啤酒,然后拿出了‮机手‬准备付钱。

 “我来。”林无隅伸手挡了一下桌上的二维码。

 “我请得了,”丁霁说,“一个电磁炉呢。”

 “这么请完你这电磁炉就是买的了,”林无隅说,“你不是只收不要钱的么。”

 丁霁笑了起来。

 “你也没工作吧,”林无隅拿出‮机手‬扫了码,“省点儿吧。”

 “那你有工作啊?”丁霁问。

 “我是学生,有正当的零用钱来源,”林无隅说,“我还有兼职。”

 说实话,虽然林无隅对他有着深深的误会,但他这种冤大头一样的逻辑还是让丁霁还是觉得感动的。

 “行吧,”丁霁把‮机手‬收了起来,开了瓶喝酒放到他面前,“谢谢啊。”

 “不喝酒。”林无隅说。

 “你开车啊?”丁霁问。

 “…我就是不喝酒,”林无隅叹了口气,“而且我晚上还得复习。”

 “真辛苦。”丁霁顺嘴说了一句。

 “你有时间找个工作吧,”林无隅说,“或者学点儿什么。”

 “为什么?”丁霁拿起瓶子喝了一口。

 “那你靠什么赚钱啊?”林无隅说,“看相算卦吗?现在蒙人不易啊。”

 丁霁笑了起来,抹了抹嘴边的啤酒沫:“你别说,有时候还真逗的,我给你说一个,我小时候的邻居。”

 “嗯?”林无隅有兴趣。

 “这老头儿说是个茅山道士,能治病,我们胡同一个小孩儿脑袋疼,他妈就领他上老头儿那儿去了,”丁霁拿了串羊啃着,“老头儿在地上写了风火雷三个字,然后拿个树枝往字儿上戳,问他,还疼吗?”

 “疼。”林无隅很配合地回答。

 丁霁点点头:“老头儿又换了个字儿往上戳,还疼吗?”

 “好像好点儿了?”林无隅继续配合。

 “聪明,”丁霁冲他竖了竖拇指,“再戳了几下,然后把树枝一直戳进土里扎着,小孩儿说不疼了。”

 “心理暗示吧,”林无隅说,“小孩儿特别容易接受心理暗示。”

 “当时我就想了,”丁霁托着下巴,“我要是反过来呢?”

 “怎么反过来?”林无隅问。

 “我跟小孩儿说,我说我也会,我是老头儿的关门弟子,”丁霁说,“他把毕生绝学都传授给我了,我还告诉他,绝学都是老头儿按我天灵盖儿上进去的。”

 林无隅拿着一串翅笑得都没法吃。

 “嚯”丁霁手按着桌子学了一下动作,“就这么进去的,小孩儿立马就信了,我说来我给你写几个字儿。”

 “写什么了?”林无隅边笑边问。

 “大中小,”丁霁说,“我那会儿幼儿园,认识不少字儿,就是写不出来,反正他也不认识,写好了我就戳字儿,我说你脑袋有没有一点儿疼?”

 林无隅偏开头笑出了声音。

 “小孩儿就说好像有点儿?”丁霁也笑了,“我其实就戳了三下,最后一下我戳的时候说你这会儿应该头疼得要炸了!然后把小儿扎进土里,嚯!可怜啊,那孩子捧着脑袋就跑了。”

 “疼啊?”林无隅努力忍着笑。

 “疼了一晚上,他妈过来追着我打。”丁霁咬了一口羊

 “你得告诉他,把扎土里那个儿拔出来就好了。”林无隅一本正经地说。

 “靠,”丁霁乐了,“你是不是干过这种事儿!门儿清啊。”

 “没有,”林无隅摇‮头摇‬,“我小时候没有你这么…机灵。”

 丁霁没说话,笑着又咬了一口羊

 林无隅那细微的一下停顿,大概是要避开诸如聪明一类的词,因为知道他不喜欢被人叫神童,大概猜想他也不愿意被人夸聪明…

 丁霁拿起啤酒瓶,往林无隅拿着翅的手上轻轻磕了一下,喝了口酒。

 林无隅回到宿舍的时候,照例拎着两兜烧烤,风一样卷过门卫室,唯一不同的是,今天他手里还多了一本书。

 丁霁不知道为什么,成天带着那本手相之谜。

 今天吃完烤串儿出来,很庄严地把书到了林无隅手上:“你不是想看么?借你看看,就三天,影响复习我不负责啊。”

 林无隅看着他的表情,感觉自己接过的仿佛是江湖上最后一个神亲传秘籍的手抄本。

 拿着两兜烧烤回到宿舍的时候,晚自习第一节 还没结束,林无隅拎了一兜准备先扔到隔壁桌上。

 刚打开宿舍门,隔壁的门也开了,许天博探出了头:“我闻到了一种会让人在夜里抓狂的气息。”

 “鼻子这么好使。”林无隅把烧烤递给他,“没去自习吗?”

 “马上去,”许天博说,“我刚洗完澡,省得晚上一帮人抢了…你去自习吗?”

 “不去,我宿舍里看会儿书。”林无隅说。

 “什么书?”许天博问。

 “学习的书啊。”林无隅笑笑。

 “学习什么的书啊?”许天博也笑了起来,“你这个语气一听就不是高考复习的学习书吧。”

 “看相。”林无隅清了清嗓子。

 “…可以的,”许天博冲他竖了竖拇指,“你是传奇。”

 “技多不身,多条路走。”林无隅一本正经地回答。

 “那行,”许天博拍拍他肩膀,往楼梯口走过去,“开张的时候记得给我办个八折卡。”

 “没问题。”林无隅点头。

 许天博走了之后,高三的宿舍走廊上就剩了林无隅一个人,安静得让人能感受到强大的压力。

 他趴到栏杆上,看着许天博一溜小跑往教室那边跑过去。

 一个有紧迫感的自律的认真努力的好学生。

 不知道丁霁有没有试过看面相,两个长得相像的人,面相上会有什么不同,明明有着相似的样子,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和人生。

 林无隅在栏杆边儿趴了一会儿,准备回宿舍,‮机手‬在兜里震了起来。

 他摸出来看了一眼,有些意外地发现是老林打来的。

 “林哥?”他接起电话。

 “你在学校吗?”老林问。

 “在宿舍。”他说。

 “我过去找你。”老林说。

 “什么事?”林无隅皱了皱眉。

 “下午你爸来了一趟,”老林说,“我过去跟你细说。”  M.ef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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